都市文化雅集的漸興與普及
近年來,從北外灘的“城市會客廳”到陸家嘴的上海中心,從西岸濱江的美術館、博物館到滲透進城市毛細血管的各類社區(qū)文化活動中心……上海都市文化雅集的漸興與普及,助推城市公共文化生活豐富與發(fā)展,見證人民城市的建設與繁榮。
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雅集,特指古代文人集團進行文化創(chuàng)作與交游聚會形式,是集宴樂、書畫、文學、藝術、審美為一體的群體性文化活動。
在《詩經(jīng)》中,“酒既和旨”“我有嘉賓,鼓瑟鼓琴”等詩句描述了聚飲歌吹的場景。秦漢時期,出現(xiàn)了崇尚宴饗游觀的宮宴型園林雅集;漢代梁孝王的“兔園會”,是以政治人物為引領的政治集團外延性聚會;漢末曹氏父子的“鄴下雅集”是政治身份與文人身份混同的雅集團體,可視為中國文人雅集之濫觴。
魏晉時期是“文化自覺的時代”。受當時宗教風尚的熏染,文人士大夫多在自然中尋找心靈的釋放,休閑式聚會增多。王右軍的“蘭亭集會”、石崇的“金谷園之會”、陶淵明的“斜川之游”以及謝靈運的“山澤之游”是這一時期典型的雅集。
唐宋以降,文人雅集成為切磋文學藝術、進行即興創(chuàng)作的一種重要方式,如白樂天參與的“香山雅集”,蘇軾參與的“西園雅集”等。
宋金之后,文人雅集之風更盛。顧瑛主持的“玉山雅集”,吸引了彼時全國詩壇名流參與,是中國文學史、文化史上的一個高標。
近代以來,史緒豐厚、鐘靈毓秀的江南文化與來自各個區(qū)域的文化匯聚于蘇州河邊、黃浦江畔,逐漸形成一種更具活力與開拓精神、面向大眾的雅集形態(tài)。
美國城市社會學家沃斯曾提出“城市性主要體現(xiàn)為一種生活方式”的觀點。都市文化雅集通常邀請文化藝術界人士,在地方文化景觀的標志性空間,通過跨界溝通、情感交流、靈感融合等方式,為人們帶來深度的、新穎的文化體驗。
雅集的參與者是文化的消費者,更重視生活的品位與格調。他們在追求物質生活舒適的同時,也愿意接受文化藝術的熏陶,注重自我個性的培養(yǎng)以及自由表達的空間。
由此,都市文化雅集作為現(xiàn)代都市生活中相對稀缺的文化符號與意義,成為一種具有吸引力的“定制”消費。這種對個性化的宣示和主張,一旦與消費者自我認知產(chǎn)生某種共振,便能引發(fā)“標簽化效應”。
從觀察結果來看,上海都市文化雅集的參與者多以行業(yè)精英、文化專家、藝術從業(yè)者與愛好者等為主,傾向于通過購買理想的文化產(chǎn)品和文化服務,使生活趨近于理想狀態(tài)。相關雅集活動以修養(yǎng)心性、提升審美造詣為基本追求,多元的、高雅的文化內容是關鍵。
比如,注重對公共假日、傳統(tǒng)時令以及雅集空間、場所的選擇。如二十四節(jié)氣的立春書帖、谷雨品茗、夏至觀蓮、秋分賞月、大雪圍爐等,不僅為雅集參與者普及了超越現(xiàn)代生活認知體系的時間坐標,還為雅集提供了豐富的主題、活動內容與依據(jù)。
又如,戲曲演樂等活動是江南傳統(tǒng)雅集的重要內容?!傲鬟B高詠,羽觴醉月,曲水歌風,花之朝,月之夕,擗箋刻燭,雜以絲竹管弦之盛”,描寫的就是江南古典園林中的藝術性人文景觀。上海都市文化雅集中也常出現(xiàn)古琴、評彈、絲竹、昆曲、越劇、滬劇等。
一方面,傳統(tǒng)表演藝術有其古樸深幽的文化內涵。在雅集這樣小而美的互動空間里,它變得更為可賞、可學、可體驗。特別是,雅集參與者與傳統(tǒng)藝術表演者、傳承者之間的近距離接觸,彌補了舞臺距離所造成的信息缺失。
另一方面,通過雅集的去舞臺化呈現(xiàn),專業(yè)演員可以變身為市民文化生活的引導者、啟迪者。藝術精英與普通市民齊聚一堂,通過別具韻味的江南生活與藝術品鑒來打造弘揚優(yōu)秀傳統(tǒng)文化的場域。
此外,江南傳統(tǒng)的雅致生活方式,包括器具、服飾、配飾、空間布置等,構成了一種具有鮮明價值導向的生活整體。經(jīng)由現(xiàn)代傳播、推廣,逐漸形成工藝品消費群體,進而拓展相關產(chǎn)業(yè)鏈。
舉個例子,啜茗、插花、品香等需要手工茶器、花器、香器等;古法炮制的茶點、飲品以及手工鍛制的飾品,也都源自江南傳統(tǒng)工藝。這些產(chǎn)品既凸顯低碳、有機、環(huán)保的消費理念,又具備寓情感于風物的特殊消費特質。從個體著裝、空間裝飾到器具器物,同樣凝聚文化與品位。
風自海上來,都市文化雅集是講好上海故事、展示中國形象的良好介質與形態(tài)。它在承繼江南傳統(tǒng)雅集的基礎上,秉承“大氣謙和、兼容并蓄”與“融貫中西、承古創(chuàng)新”的理念,形成了具有新時代特征的新樣式,對于擦亮“上海文化”品牌具有重要意義。(方云 作者為上海工藝美術學院非遺理論與應用創(chuàng)新基地研究員、華東師范大學非遺傳承與應用中心特聘研究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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