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國政協(xié)委員尹曉東:在戲曲中看見時代與傳承
不知從什么時候起,北京中軸線上的鼓樓總是人山人海。
拿一串糖葫蘆,站在鼓樓大街的路牌下,與古老的鼓樓合影,完成這一套打卡的標準程序,甚至需要排隊。
鼓樓很熱鬧,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中國戲曲學院院長尹曉東研究的問題卻“有些冷”:如何讓戲曲這樣的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,與北京中軸線保護相向同行。
在他看來,厚重的傳統(tǒng)文化熱度不能只在一時,而要真正得到挖掘和傳承。他正籌劃拍攝一系列短片——用昆曲、京劇的音樂講述北京中軸線的故事。
不久前,我國正式提交北京中軸線申遺文本。在今年1月舉行的北京兩會上,同為北京市政協(xié)委員的尹曉東就在提案中表示,中軸線上孕育和發(fā)展了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昆曲、京劇,卻沒有得到充分的挖掘和彰顯。
“城市的樣貌是文化靈魂的外化?!币鼤詵|建議,通過“中軸線申遺”闡發(fā)更多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元素,講好中國故事、傳播好中國聲音。這一提案很快得到北京市相關部門的響應,雙方正合作,將古今輝映、文明互鑒的聲音傳遞給世界。
尹曉東在戲劇戲曲領域有著深厚的積淀,作為全國政協(xié)委員,他給自己定了兩個目標:推動中國戲曲理論的體系研究;助力中國戲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。
中國戲曲學院建校73年,尹曉東介紹,過去主要培養(yǎng)的是表演、音樂人才;1978年后,中國戲曲學院開始系統(tǒng)招收全方位人才,開設了文學、作曲、舞臺美術設計、導演等專業(yè);近年來,學校還招收國際文化交流和文化產(chǎn)業(yè)管理專業(yè)的學生,解決了戲曲既要重視傳承,也要重視傳播的問題。
可尹曉東覺得不夠,還要有理論研究人才?!叭绻麤]有很好地把握戲曲藝術發(fā)展的規(guī)律,往往會走偏路?!?/p>
他坦言,中國的戲曲還未真正建立起一套自己的學術體系、學科體系和話語體系——這也是他在今年全國兩會中關注的問題。
“新中國成立后,以中國藝術研究院為學術團體,特別是以張庚、郭漢城為代表的老一輩戲劇理論家,已產(chǎn)出一系列理論成果。”如何將這些成果融合,形成中國戲曲的理論體系,仍需加強研究。尹曉東建議,有組織地開展相關科研,同時加強戲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?!岸颊f‘酒香不怕巷子深’,但目前不論是藝術作品的推廣,還是中國戲曲話語體系的建構,和我國在整個國際社會中的發(fā)展格局和地位是不相稱的。”
在尹曉東看來,中國戲曲之所以能成為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代表,在于其中蘊含著中國人的哲學思想、道德情操、審美情趣。戲曲的綜合性最強,其獨有的藝術形式在世界上是獨一無二的?!巴鈬丝淳﹦?,只覺得是很特別的中國文化,但無法領會其中奧妙,這需要我們做更系統(tǒng)的研究、傳播和表達。”
“世界三大古老戲劇藝術:古希臘悲劇、印度梵劇、中國戲曲,唯有以昆曲為代表的中國戲曲還活著。中華文明為什么沒有斷絕,戲曲是最好的寫照?!币鼤詵|說。
有國外文化行業(yè)從業(yè)者曾向他表示,羨慕中國戲曲走上了一個好的發(fā)展道路。但尹曉東知道,這條路上不乏曲折。
2001年,昆曲被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“人類口述和非物質文化遺產(chǎn)代表作”,重新喚起了人們對傳統(tǒng)文化藝術的重視。在那之前,到劇場看昆曲的觀眾越來越少。為搶救昆曲,那年,尹曉東帶隊調研,走訪了全國僅有的幾個昆曲劇團。他認為,戲曲的盛衰與城市生活、時代審美相關,戲曲應該更多地關照現(xiàn)實,才能一直葆有生命力。
昆曲與京劇就是不同方向的佐證。清末民初,昆曲衰微,其表現(xiàn)內(nèi)容和題材與時代漸遠,藝術形式也越來越凝固。彼時,由徽劇、秦腔、漢劇等多個劇種“化”成的京劇誕生了。這個新劇種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,從而走向繁盛。
1956年,浙江省昆劇團演出新編歷史劇《十五貫》,一舉轟動,被稱作“一出戲救活一個劇種”。《十五貫》由《雙雄夢》改編而來,為昆曲輸入了新血液。
新中國成立至今,大量的新編歷史劇留在舞臺,為歷史人物和事件提供了新的解讀空間。一個標志性的劇目是1988年創(chuàng)作的《曹操與楊修》,常演不衰。過去的歷史劇里,白臉奸臣是曹操的符號,但這部戲卻以新的視角展現(xiàn)了曹操的復雜性。
尹曉東說,戲曲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是其程式性,身段裝扮、表演、聲腔等是表現(xiàn)古代生活和人物的。而現(xiàn)代戲的創(chuàng)作則要求突破以往的角色范疇,演繹出工農(nóng)兵等不同的人物形象,像《紅燈記》《智取威虎山》等一批經(jīng)典的現(xiàn)代戲作品,很好地繼承和創(chuàng)新了戲曲程式化語言和中國傳統(tǒng)藝術的美學觀念,因此受到老百姓的歡迎。
隨著社會生活不斷變化,戲曲表現(xiàn)的題材不斷拓展,新的人物形象隨之出現(xiàn)。比如,舞臺上的程序員、快遞小哥等新興群體如何用戲曲表現(xiàn)?這成了一個藝術難題。
在尹曉東看來,如今戲曲要發(fā)展,既要有新題材,也要有藝術形式上的新拓展。傳統(tǒng)的藝術形式要與當下的審美契合,與時俱進、守正創(chuàng)新。
當代年輕人的文化消費豐富,要讓戲曲脫穎而出,尹曉東還在做很多努力,堅持通過“戲曲進校園”等活動,向更多年輕人普及戲曲。他希望,走進劇場欣賞藝術,能成為大家的生活日常。
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記者 張藝 劉世昕 來源:中國青年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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