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生用“返鄉(xiāng)日記”記錄熟悉而陌生的附近
用“返鄉(xiāng)日記”記錄熟悉而陌生的附近
曹林
多年前給學生們布置了一篇評論作業(yè),寫校園內(nèi)身邊的公共事務。一個特別擅長觀點表達的同學,本以為主題會很多,話會剎不住,但想動筆寫時,思緒卻莫名貧乏,不知該從何說起。她后來寫了一篇題為《你看云時熱切,你看我時眼盲》的文章,反思這種“失語”:狂侃宏大概念,縱論網(wǎng)絡熱搜,對身邊事務卻熟視無睹。社會學家項飆稱之為“附近的消失”,年輕人往往生活在“極大事”(民族主義、后現(xiàn)代主義、結構主義)和“極小事”(日常雞毛蒜皮)之間,對身邊與他者相關的普遍命題缺乏關注,形上思考與生命世界缺乏有機對話:外賣員過著怎樣的生活?姥姥姥爺為什么會有技術恥感?煙火氣到底是什么?
這個春節(jié)假期,我們繼續(xù)鼓勵大學生用“返鄉(xiāng)日記”記錄家鄉(xiāng),記錄他們自以為熟悉卻陌生的“附近”。跳出書本概念之網(wǎng),通過自己的切身體會去理解世界,用自己生活的小世界去連接那些共同的價值:衰老、愛情、家庭、變化、韌性。我們邀請北大和人大的學生接力寫日記,記下返鄉(xiāng)的觀察和思考。桑塔格說,一切真正的理解,起源于我們不接受這個世界表面所呈現(xiàn)出的東西。這些年輕人,跳出生活所熟悉的表象,用陌生化的視角去努力呈現(xiàn)被忽略的家鄉(xiāng)。
新春走基層,年輕的記者在“用腳采訪、用筆還原”中記錄著奮斗者的年味,我們也很珍視大學生貼近泥土的行走和視角。返鄉(xiāng),不只是在空間和身體上的回到家鄉(xiāng),不只是社會時鐘的切換,更是“換一個角度看日?!钡乃枷雸鏊袚Q。很高興看到了年輕人對附近的思考,有的看到了“年輕人對衰老很陌生,把陪伴想得太雞湯”,有的看到了“消除技術恥感,用笨拙回應笨拙的努力”,有的看到了家鄉(xiāng)小縣城的巨大韌性。從接力的返鄉(xiāng)日記中選出幾篇獻給讀者,呈現(xiàn)年輕人“觸摸附近”的可貴思考!
為何今年人們對“煙火”愛得如此深沉
馬伊菲(北京大學學生)
對于期盼過年的人來說,“煙火”往往有兩重含義。第一重含義是在空中綻放的煙花爆竹,第二重含義是“煙火氣”。尤其在這個春節(jié),人們比任何時候都深沉地愛著煙火,期待煙火中的正常生活。
先說說第一重含義,春節(jié)作為中國人最重視的一個節(jié)日,慶?;顒又凶匀簧俨涣朔艧熁?。煙花爆竹在古代的作用更多是用于驅病、辟邪。后來,放煙花逐漸從一種驅邪儀式變成了慶祝、表達喜悅的方式,一直延續(xù)至今。
但在今年,人們放煙火的意圖好像再度回歸了它的文化本原。我們更希望用煙火驅除給人帶來病痛的病魔——就像古時候的人曾經(jīng)做的那樣。正因如此,最近大家對煙火表現(xiàn)出的熱情似乎遠超以往。據(jù)我觀察,往年煙花爆竹的燃放在春節(jié)期間才達到高峰,尤其是除夕夜和大年初五迎財神這兩天??山衲曜詮脑┮詠?,我所在的小區(qū)煙花和鞭炮聲就幾乎沒停過,過年那幾天則來得更加“猛烈”。
第二重含義就是我們?nèi)缃癯Uf的“煙火氣”,意思是富有生活氣息。不少新聞媒體最近都在發(fā)文稱“煙火氣回來了”,“煙火氣”這三個字甚至被《咬文嚼字》評為2022年十大流行語之一。字面上來講,“煙火”分別指的是炊煙和爐火,二者均與飲食有關。因此,餐飲行業(yè)可謂是評價“煙火氣”的風向標。
前不久,我去商場吃飯。為了照顧脆弱的喉嚨,辛辣刺激的被排除在外;考慮到消化系統(tǒng)的不適,也只能與油膩的食物說再見。面對誘人的美食,心有余而力不足,也是近期的一大遺憾。我們好不容易才選了一家口味適中的餐廳,點了幾樣菜,卻被告知好幾道都不能做——原因是前段時間餐廳門可羅雀,導致許多不易儲存的食材后廚都不敢進貨。換句話說,顧客的增多反而讓飯店有些“措手不及”。
我想,所謂的“煙火氣”,并不是一個輕飄飄的概念,而是由每一個活生生的人共同努力創(chuàng)造出的一種有生命力的狀態(tài)。正如煲一鍋湯需要慢慢地熬,“煙火氣”也需要一點點地聚攏。待每個人都重拾所失去的活力,“煙火氣”才算是真正回來了,這也是絕大多數(shù)人所期盼的。
小縣城沒有“疫情文學”只有韌性
仲燕(中國人民大學學生)
我的家鄉(xiāng)在大別山腳下,豫南一個“十八線”小縣城,這里沒有發(fā)達的農(nóng)業(yè)、成熟的工業(yè)、高端的服務業(yè)。每年春節(jié)剛過,大批的青壯年就收拾行李再次外出,留下婦孺老人在家,用一年的時間等待著爸爸、丈夫和兒子在年末再次回來。
今年寒假剛回到家鄉(xiāng),我就感染了奧密克戎,過敏起了一身的蕁麻疹。我選擇去家附近的小醫(yī)療點打針解決,但是走到醫(yī)療點才發(fā)現(xiàn)這里排起了長隊,都是因為發(fā)燒咳嗽來輸液。小小的醫(yī)療點擠滿人,一個醫(yī)生和幾名護士手忙腳亂做注射的準備,在嘈雜的環(huán)境里,為前來的病人一個個打上吊瓶。生病為什么不去中心醫(yī)院?這種問題無異于“何不食肉糜”,小小的醫(yī)療點已經(jīng)能夠滿足需求。
看過有報道講“小縣城的醫(yī)院”,我認為目光還可以再往下一層,真正普遍的場景應當是“小縣城的醫(yī)療點”。與我的預想相反,嘈雜的醫(yī)療點里,大家的表情并不沉重,甚至很“社?!钡亟徽勚〕?、癥狀和體會。
再講一類較為典型的人——學生,弟弟還在上中學,緊隨著我病倒,他的同學們也病倒了不少,老師更是無法幸免,教學活動無法正常開展,也沒有條件支持線上教學。很多老師在病程第三天,就自發(fā)拖著顫巍巍的身體來上課,體質好的學生也在退燒后立刻返回教室。這樣的小縣城每年都有學子圓了清北夢。
春節(jié)如約而至,無論如何,在此刻團聚過年都是最重要的事。親戚好友聚在一起的時候,聊“陽了”的經(jīng)歷和感受,成了必不可少的話題。關于煙花爆竹的規(guī)定調整后,除夕夜也能聽到連綿不絕的爆竹聲,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。
疫情深重地沖擊、打擊過這個小縣城,對于這里的很多普通百姓,他們沒有被報道過,他們也不會去寫幾篇“疫情文學”,去感慨“這3年的青春如何如何”,他們更不會運用各種新媒體的手段,用視頻或公號推送去傳達感想。文字記錄的意義遠不如當下的生計,他們努力地艱難地經(jīng)營著生活,可能會感染、生一場病,然后繼續(xù)著打工、上學、上班,期待著新年。無論政策如何,大多數(shù)人都沒有條件去“看世界”,去趕現(xiàn)在的旅游潮,一頓團圓飯就很好,能放煙花也不錯。我相信在這片九百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,我家鄉(xiāng)的人民絕不是個例,我把這些稱為屬于中國人的韌性。
這是長久以來存在于中國人血液里的品質,這種韌性讓我們經(jīng)歷了很多艱難挑戰(zhàn)之后,堅強地生活著。這種融入基因的柔韌力量,是無法被打倒或削弱的,像野草一樣生生不息。也要感謝我們傳統(tǒng)的春節(jié),讓這一切更加具象,讓我得以回到家鄉(xiāng)去看去感受。
啥叫有韌性?可能他們自己也不知道,他們只知道,過年了,饅頭要蒸起來了,日子也要好好過著,而且會更好,一切都是新的開始,新的希望,蒸蒸日上。
以溫柔的姿態(tài)接入老人慢速播放的世界
劉欣然(中國人民大學學生)
在2023年春節(jié),我想先說2022年的一件事。
2022年暑假,我在小時候生活的村子里做大創(chuàng)的田野調查,是一個關于農(nóng)村老年人手機使用和數(shù)字適應的課題。一周時間里,我和同專業(yè)的好友們由外婆領著,走親訪友做訪談。一段時間下來,我也總算能相對流暢地聽懂無錫話。
那是我真正深入老年人所面對的“數(shù)字鴻溝”話題。早先搜集資料和文獻時,我們以為已經(jīng)用知識和理論把自己武裝得足夠徹底,但直到進入情境才發(fā)現(xiàn),所謂“鴻溝”并不在于技術的操作難易,而在于對年老的認知深淺。
訪談里,老人們不斷提及“自己老了”,這是一種主觀認知的年老狀態(tài)。老人的時間觀是從生命消亡的終點向前逆推的,對年齡的感知,也來自撫養(yǎng)、觀察后輩時感知到的人生階段對比。因此,他們很容易產(chǎn)生落伍感,遇到技術問題時天然地傾向尋求年輕群體的幫助,也天然地被自己的身份賦予了恥感。
于是,外婆拉著我?guī)兔η謇硎謾C應用時,總是別扭地撇過腦袋,不知是因為不感興趣還是不好意思;村里一位爺爺接受采訪時,說著“我不學,學不會”,聽完我們介紹的操作指示后,又興奮地說學會了,要和女兒炫耀一下。
也許是因為2022年的這段經(jīng)歷,今年春節(jié)回家再次見到長輩們,總覺得熟悉又陌生。
春節(jié)期間,奶奶到城里和我們住了幾天。初四上午父母要去看電影,留我和奶奶在家留守。去叫奶奶吃午飯的時候,她很驚訝地抬起頭看我:“吃什么?”
“餛飩?!?/p>
“下好了?”
“對?!?/p>
“我的也下了?”
“是的?!?/p>
奶奶的眼睛突然亮起來,還帶點驕傲的色彩,我忍不住想笑。然后她麻利地翻身起床,被子拋起又落下。因為化療,奶奶的頭發(fā)都剃了,她戴著絨線帽子,此刻好像個孩子。我湊上去,用笨拙的無錫話問,她剛才拿著手機在做什么。她朝我遞過來,說是在看小說,第一百零三章,好像是某個網(wǎng)絡小說。
我很想再評論幾句“套套近乎”,但是家鄉(xiāng)話詞匯庫已經(jīng)告急,只好先撤退,臨走前看見奶奶笑意盈盈地看著我。
在那一個瞬間,有種陌生的成就感涌現(xiàn)。幼時住在外婆家更多,和奶奶的交流很少,面對她時總帶些膽怯和“社恐”,但此刻只覺得溫暖親切?;蛟S,跨越鴻溝的溝通不是在拿起手機示范按鍵操作的時候,而是在用鄉(xiāng)音說出“餛飩下好了”的時候,在我好奇地了解小說內(nèi)容的時候,在我們彼此之間的障礙消弭、面對面交流的時候。
如果需要年輕人做得更多,那么年輕人是否提供了完善的可依賴感和親近感,是否以一個溫柔的姿態(tài)從迅速發(fā)展的時代,接入到老人慢速播放的世界中,是否平等地理解抖音視頻、網(wǎng)絡小說和紅歌播放在老人娛樂生活里的重要位置,都是能否消除恥感的關鍵因素。
參與他們的生活日常,了解他們在瀏覽網(wǎng)絡小說和抖音視頻時在想什么,和教會他們技術操作一樣重要?!皵?shù)字包容”的說辭是冷的,所謂接入、使用、素養(yǎng)鴻溝的概念也是。而真正的包容重點不在數(shù)字。技術只是手段,關心才是目的??缭健皵?shù)字鴻溝”的最終意義,在于盡可能消除迅速發(fā)展的技術社會中老人的不適與恥感,而非強加技術于人。因此,連接“鴻溝”兩端的最好橋梁仍然是真誠與平等,是生活瑣事的融合和心理距離的拉近,它來自內(nèi)心的接納,以及年輕人和長輩之間用笨拙回應笨拙的努力。
我終于說服外公外婆接種了疫苗
儲琦(中國人民大學學生)
我在北京上學已有3年。2022年11月底,我早早返鄉(xiāng),和家人共同經(jīng)歷了防疫政策的優(yōu)化,面對第一波沖擊?!靶率畻l”發(fā)布之后,除了準備必要的物資,我第一時間讓媽媽催促外公外婆盡快完成新冠疫苗的全程接種,但效果不佳,外公外婆非??咕?。
原來,在他們的認知里,疫苗的“問題性”已經(jīng)超越了“科學性”。這當然是一種誤讀,但這樣的觀念并非是憑空產(chǎn)生的。他們及身邊老年朋友對于疫情相關信息的獲取渠道,相比年輕人較為有限,多為幾條路徑:微信群消息和自媒體、社區(qū)宣傳、身邊觀察。網(wǎng)絡信息泥沙俱下,老年人無法準確甄別信息的真?zhèn)??;鶎俞槍夏耆说囊呙缦嚓P工作開展,多以送雞蛋、日用品或發(fā)放補助等方式為主,用物質吸引老年人接種疫苗,很少將他們視為有獨立思考和風險權衡能力的個體。而在疫情防控調整放開的前幾天,我外公外婆正好有朋友在接種了加強針后“身體出了狀況”,所以無論我媽如何勸說,他們就是不愿接種疫苗。
后來,我到外公外婆家進行了一場動員。那時我剛剛結束一段醫(yī)療跑口的媒體實習,接觸了大量疫情相關的政策與數(shù)據(jù),外公外婆知道這個情況對我比較信任。在向外公外婆展示了60周歲以上人群疫苗接種各進程的死亡率、重癥率的對比數(shù)據(jù)之后,他們已經(jīng)有所動搖。我又介紹了自己了解到的對于老年人來說更加安全的疫苗組合,讓他們權衡的時候有了更多可供考量的、科學可靠的信息,終于愿意趕在第一波沖擊到達之前完成了加強針接種。
我認為,和老年人擺事實、講道理的效果,不一定遜色于物質誘惑或打感情牌。大一下半學期,我在學校修讀了《社會工作概論》課程,了解了一些基本的老年社會工作知識。老師講,聽力下降會帶來溝通和社交上的阻礙,長此以往可能對于老年人產(chǎn)生智力損害,增加老年癡呆發(fā)病率?;丶液?,我“訴諸權威”,用課上所學勸說聽力下降的外公驗配助聽器,并盡力減輕他的“病恥感”。因為是一家人,他們愿意信任我,愿意改變,也讓我覺得學到了真正有用的知識。老年人跟上時代發(fā)展需要學習,年輕一代可以主動擔負起填補鴻溝的責任。除了子女,社區(qū)、街道工作人員等常與老年人打交道的基層工作者,也可以適當優(yōu)化調整針對老年群體的宣傳策略。
今年1月10日,昆明市發(fā)文動員感染新冠病毒轉陰且春節(jié)回鄉(xiāng)的居民,把家中治療新冠的剩余藥品帶回農(nóng)村,得到網(wǎng)友點贊。我認為,為家鄉(xiāng)老人帶去缺失的健康觀念,亦有必要。我是學新聞傳播的學生,常常為科學的聲音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讓更多人聽到而感到沮喪無力。無論是學術研究還是傳播實踐都證明,很多時候正確的理念推廣起來并不容易。如今,我漸漸體悟到,社會觀念的進步雖然并非個體之力可以促成,但我們可以先從“附近”開始。如果無法影響遠方的人,不如先把“附近”的家人、親友、鄰居當作受眾,帶著愛、耐心與理解,用適當?shù)姆绞讲贿z余力地說著必須說的話。就像把剩余的藥品帶回家鄉(xiāng)一樣,雖然微小,但盡了一份力。大學生走出了家鄉(xiāng),以這種方式返鄉(xiāng),也是一種反哺。
讓石川河更美好 我給政府平臺提了建議
陳奕菲(中國人民大學學生)
這次回家又去了一次石川河。石川河是渭河的支流,因河床盛產(chǎn)細砂、鵝卵石而得名。前些年,石川河開始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治理,沿河修建了幾座濕地公園,放假從學?;貋?,我也會被家人拉著去公園遛彎,但當時還處在建設階段,開放范圍有限,交通也不是很方便。這次回來,我開車沿著河邊公路跑了十余公里,還沒走到盡頭,公路旁邊是新鋪的塑膠步行道,有人閑庭信步,也有人蹬著山地車遛狗。
冬天,河道中蘆葦和灌叢鋪展開蒼黃的色調,相對僻靜的河段還能看到白鷺低飛,水鴨鳧冰。
這與我小時記憶中污染嚴重的石川河頗為不同?;貋砗螅衣?lián)系了曾經(jīng)家住河邊的小學班主任,聽她講對于石川河的記憶。20世紀80年代以前,石川河水還比較清澈,河邊人家下河洗衣,小孩子戲水游泳。后來沿河興辦了各種工廠,污水偷排,周邊村莊空氣中常常彌漫著刺鼻的味道。
同時,私人采石場大規(guī)模采挖卵石、河沙,破壞了河道。建筑垃圾、生活垃圾也被傾倒到河床中。河床被毀,河水斷流,垃圾堆放,石川河變成了“臭水溝”。
2013年的區(qū)政府工作報告提及,石川河河堤改造和濱河路、生態(tài)廊道、濕地公園建設正式啟動。此后,人工補水、治污減排、黑臭水體整治、土地回收協(xié)調、上下游左右岸聯(lián)動治理等工作一項項落地實施。垃圾一點點清,道路一米米修。
10年之后,當我再一次回到家鄉(xiāng),終于看到了一條不一樣的石川河。
班主任一家早已搬到城里小區(qū),周末沒事也去石川河岸騎騎車走走路,看攝影愛好者扛著“長槍短炮”,拍那些在河道濕地安家的水鳥。這里成了家鄉(xiāng)人休閑的好去處。
我不知道修復后的石川河多大程度上還原了最初的樣貌,但無論是覓食的水鳥還是遛彎的人們,都已經(jīng)將嶄新的石川河納入了“家”的范疇。
石川河流程很長,城區(qū)段只占一小部分。與城區(qū)段相比,無論上游還是下游,都顯得冷清一些。而在這些剛剛建成通車、還未有效管理的路段,仍存在著人與自然相處不甚和諧的痕跡。
正值新年,來河邊空曠地方燃放煙花爆竹的不在少數(shù)。草叢中、公路上甚至河道里殘存不少的炮屑垃圾,無人清理。半路上,我還看到一大片疑似燒焦的蘆葦。西北地區(qū)天干物燥,河岸生態(tài)整治之后植被覆蓋又較好,聯(lián)想到年節(jié)的鞭炮與平日里露營野炊的煙火,不能不讓人心生憂慮。
而沿途除了“水深危險”的警示牌,并沒有告知人們處理垃圾、注意火災隱患的標識。十余公里長的路段,如果僅靠政府維護、清潔、巡查,成本自然也很高。我想,人們在享受河流濕地的同時,也應該學會約束自身行為,學習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,否則,很容易走上先破壞再治理的老路。
石川河這個名字構成了我對家鄉(xiāng)記憶的重要部分。我的老師、我的同學,很多就是在河邊成長起來的。而現(xiàn)在,治理后的石川河正敞開懷抱,吸引著每一個人徜徉其中。綠水青山,抽象一點叫“生態(tài)”,落在眼前是“家園”。如果說高科技治污減排能挽救“生態(tài)”,那么我們的一言一行、一舉一動就是對“家園”最好的呵護。我也在政府平臺提交了建議,嘗試做一點我能做的事。
倫敦留學的年味兒:無處不在的儀式感
劉奕(北京大學學生,現(xiàn)留學英國)
我成長于中原地區(qū)的湖北孝感,人生的前20年,年味兒對我而言都是一種理所應當?shù)拇嬖?。從除夕開始,大家庭的所有成員按部就班,打掃衛(wèi)生、貼對聯(lián)、走親訪友、打麻將。過年就像一年一度的打卡任務,懶覺被鞭炮聲打斷,正月初一開上回老家的高速,鄉(xiāng)里的冬天圍著炭火取暖。
大學畢業(yè)后我來到倫敦留學。春節(jié)到了,我突然很懷念家鄉(xiāng)的年味兒,各種儀式不再是爹媽布置的任務,而是我的自主意愿。我第一次意識到,所有習以為常的年味兒,都是家人們耗費心血搭建起來的儀式感。當除夕的前一周看到同學Miko在群里問大家愿不愿意去她家過年時,我意識到:我的留學生同學們也都在盡力還原一個完整的中國年。
除夕那天我坐上了去Miko家的出租車,司機是印度人。我上車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向他問候新年快樂。印度小哥一本正經(jīng)地問我:是否可以去你們家吃年夜飯?新年一定有很多好吃的。即便知道他也許要工作到很晚,這只是一個玩笑,我和同學們?nèi)匀粺崆榈匮埩怂?/p>
在Miko家,年味兒完整得出奇。一場全是20歲出頭年輕人的團聚,以春晚重播作為背景音,小岳岳的相聲在客廳回響。倫敦和北京的時差是8小時,下午4點,我們按中國春節(jié)的零點進行了倒計時。隨后開始著手準備年夜飯——在倫敦,中國超市無處不在,我們在附近最大的中國超市見證了新春集市級別的人頭攢動,餃子皮賣完了,源源不斷的人就拿餛飩皮代替。每個人碰見到都會說一句:新年快樂!似乎在這個飛回中國需要20個小時的異國他鄉(xiāng),中國人之間的年味兒也更濃稠了。
不只是留學生,倫敦的華人乃至倫敦人也越來越熟悉中國年。Miko的男朋友是英國人,我們驚詫于他對中國年的了解。當春晚的第一個節(jié)目中全都是兔子的形象時,他很自信地說:兔年。小品對他而言理解起來稍有難度,但在我們的比劃和解釋中,他也能看懂一點。當外賣送到時,開門后棕色皮膚的外賣小哥第一句話就是:你們是中國人嗎?得到肯定回答后,他像印度司機一樣送上了一句新年快樂。一名留學生朋友給我發(fā)來了倫敦中國城的照片:圍觀舞獅的人群,還有一個金發(fā)小孩坐在父親肩膀上玩小紙龍。在中國城的正中央,一個舞臺正在搭建,為正月初一的華人春節(jié)表演做準備。
在倫敦,無數(shù)的人匯聚成了年味兒,儀式感無處不在。在這里,屬于故鄉(xiāng)中國的一切都變得如此值得懷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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